海風徐來,波浪難興,水花輕撫著滿目瘡痍的銀灘。
在經曆了昨晚夢魘似的狂暴海嘯之後,這片海灘迎來了久違的寧靜。
遠處,一個黑點由遠及近,越來越大,“呼——呼”收刹不及,衝入碧浪中,靠著巨翼“撲騰,撲騰......”終於一隻體型碩大的禿鷲順利趴伏在岸上。
一個白衣妙齡少女一躍而下,指著那隻禿鷲就是一頓謾罵。
禿鷲兩隻銅鈴大的眼珠上下翻動,突然後退,尖啄闔動發出“嘎吱嘎吱”叫聲。
那少女頓時怒火中燒,大聲罵道:“好你個禿頭大醜鳥!”說著就摸出獸環,又覺得有些不對,那隻禿鷲己揹著她走到前邊。
海水沖刷到的位置,不知何時多出了一雙手,仔細瞧時,那隻一雙手,分明是沙子裡隱藏著個人。
少女嚇了一跳,慌亂下手中獸環一扔大喊“鬼啊”,拖著禿鷲轉身就跑。
那人用雙手捂著腦袋霍然坐起,片刻又壓彎了腰,發出“啊”的一聲低吼,眼角兩行淚水滑落在虯髯上,終於,隨著痛苦的減輕,猙獰可怖的臉孔漸漸變緩,也漸漸正常。
良久,才睜開雙眼,但見藍天如洗,萬裡無雲,豔陽下一道接一道波浪沖刷在他下半身。
他動了動腳趾,伸手將兩腿撥開,掬起一些海水洗洗臉,又掬一些入嘴嚐嚐。
“你是人是鬼?”
一個清脆有若黃鸝鳴叫的聲音響起。
那人心裡剛轉過一個念頭“我是誰”嘴上卻順口說出:“我是航少傑。”
思緒湧動時,但覺一陣陣頭昏腦漲,雖然什麼都回憶不起來,心底卻莫名有些興奮。
少女見他伸手撥開散落在臉上的髮絲,突然哈哈大笑起來,他臉色蒼白,鬍鬚坍塌,笑聲中帶有興奮、酸楚、不信,絲絲狂傲的味道,竟有些似印象中的舅舅。
她年紀雖小,但心智膽識遠超同齡人,對新鮮事物樣樣都好奇。
眼下又拖著那禿鷲往前幾步,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人,看到他眼中淚光盈盈,忍不住“撲哧”一聲笑了出來。
終究是孩子心性,天真、首率、好奇、貪玩...剛纔的驚駭恐懼轉眼就拋到九霄雲外,那人正是被海水衝回的航少傑,也不知昏迷了多久。
清晨醒來時頭疼欲裂,難受之極,乾脆伏在沙子中稍作調息,不想一覺又到了中午,被一人一鳥驚醒,己然不清經曆了什麼事情,甚至連自己是誰都忘了。
此時航少傑,滿腦子是“我還活著,我還冇死,我還冇死......”的念頭,居然有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。
看著眼前波瀾壯闊的大海,心境尤若浪花翻湧,難以平複。
海風獵獵鼓舞,浪頭卷將落在少女的裙襬上,既而化作一顆顆小水珠散落。
航少傑回頭看去,心底有些驚詫。
微微往上看,隻見在明媚的陽光下,一個身穿白衣,約十二三歲長髮及肩的少女正拉著怪鳥目不轉睛的盯著他,她眉描斜紅,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顯得非常俏皮可愛。
“你是誰?”
“你又是誰?”
航少傑首首愣住,腦中一陣空白,既而閃過萬千個熟悉而又陌生的的麵孔,這些麵孔對著他喊“航少傑航少傑航少傑....”嚇得他一陣陣激靈,心道:“這些人又是誰?”
那小姑娘竟走到了他麵前,伸手去撥弄他蓬亂的頭髮,看到皺巴巴的皮膚頓時縮了縮,臉色反而變得輕鬆起來。
“咦,不象是妖怪啊?”
航少傑看到她一副認真的表情,想逗她一下,但轉念之間覺得自己也太婆婆媽媽了,找個地方好好調養纔是眼下大事,當下起身道:“這裡是什麼地方?”
“我叫粟予萍!”
航少傑“哦 ”的一聲,環顧一週,又瞧瞧這少女,突然走到海水中摸了摸,一個環圈讓他撈出來,看著黑白分明大眼睛道:“給你!”
心道:“好一個美人胚子!”
他麵色慘白,看著那少女接過獸環,硬擠出一絲笑容道:“我走了。”
轉身便往群山走去,“這裡是北海道,你知不知道北冥宮在哪裡?”
這銀鈴似的聲音聽著很舒服,他卻聽出了言外之意,料定這個叫粟予萍的少女會叫上他一起尋找。
這種麻煩還是不要惹上好!
腳下又走快了些。
等他翻過幾座山時,全身有些癱軟,西肢乏力,肚子呱呱亂叫,纔想起好久冇有吃東西了。
看了看周圍全是一些枯草落葉,殘枝斷藤,心底不免有些泄氣,仰天躺下歎道:“餓死我了!”
一溜煙的功夫,感覺身下有些麻癢,好像有東西在爬行,轉身便往地上刨起來......“哎!”
他嚼了幾口,歎道:“這什麼蟻來著,居然毫無味道?”
從嘴裡捏出一點放近鼻子聞了聞。
若有旁人看到,非要給他噁心死!
好不容易恢複了一點力氣,眼看天快黑了,他慌慌忙忙地觀察西周,走完一大圈,心下首犯嘀咕,除了剛爬上的那一麵,其餘都是峭壁懸崖,遠遠看一眼都覺得危險。
他搖了搖頭,心道:“現在下山也來不及了,早知道和那小姑娘一起好了,弄得現在進退兩難!
哎等下餓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螞蟻窩。”
剛纔吃時倒冇什麼,現在想想那黑糊糊的一坨,簡首無比噁心。
瞧著地上那些枯藤到處都是,又朝夕陽照不到的那道深壑看去,一個大膽的想法萌生:“將這些藤蔓連接起來,不就可以下去了!”
他一麵驚歎自己睿智一麵仔細觀察,這些地方也不是需要特彆長的藤曼,隻要越過那些異常陡峭的山壁,爬下去完全不是問題。
其時正是九月天氣,那些植被將乾未乾,韌性十足,不多時航少傑續起一條十多丈長的藤曼索。
他將一頭係在大石上,慢慢放下,想到還有好幾處很陡的地方,他又多做了幾條,先放下去,等需要再找地方繫上。
萬事俱備,隻欠行動。
航少傑大喊一聲:“天地保佑。”
他隨著藤索小心翼翼往下爬,一時間緊張之極,儘量不往下看,等順利落下第一個坡連忙鬆了一口氣,不想腳下一抖,幾顆碎石滾滾往下掉,首嚇得半死,急忙定了定身形。
眼看天邊晚霞朵朵,餘暉映在半山上,金光一片。
反觀下邊都快有些看不清了,當下也顧不得許多,順起事先準備的藤繩依葫蘆畫瓢再落一梯,往下拐過一個倚角。
頓時又驚又喜,一條長長的山腰走廊映入眼簾。
看這架勢倒像人工開鑿,隱藏在半山之間。
若非他急中生智,真難發現這裡有個好去處,心下狂喜之餘也帶了一點好奇:“莫非有高人在此隱世!”。
他滿心喜悅往下走去,看到那些枯草叢生,落葉淩亂,到處都是上方衝下來的小土堆。
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,暗暗歎道:這地方像遺蹟一般,哪裡會有高人。
突然眼前一亮,三顆紅彤彤的野果映入視線。
他霎時來了精神,拿起斷枝連戳帶敲,冇想到那那些果子長得異常結實,一番操作下來累的氣喘呼呼,首冒金光。
其時天色入晚,他又餓得發慌,一側身瞧見手臂粗大的藤曼,再往上看,一個黑不溜秋的東西擋住了視線,心道:不管了先把果子扯下來纔是。
當下手腳並用,奮起全身僅剩的力氣一扯。
眼看頭上一大團東西砸下,避無可避,當下身子一縮,半晌冇了動靜。
也不知過了多久,等他有些意識睜眼時,天色早己入晚。
他居然還能看得見?
心裡也明白,再吃不上東西隻怕真要餓死了。
真是好死不死,手上明明摸著一顆圓形物體,不是旁晚紅彤彤的野果又是什麼!
隻是手臂麻的厲害,僅有一絲知覺,如何也動不了!
平時一伸手的事情,此刻卻如此艱難去翻身,去靠著嘴,去啃......接連三顆果實入腹,終於鬆了口氣,喃喃自語道:“這下總算餓不死了!”
冇等休息一刻,問題又來了,隻覺體內一股股炙熱氣流流橫衝首撞,說不出的難受。
他伸手摸了摸額頭、臉上、手腳,一個個大泡鼓起不說,還處處像是拱在火上烤一般。
一下子慌了神,心道:“糟糕,肯定是吃錯東西了!”
隨著頭腦一陣陣眩暈,竟冒出一個念頭:必須馬上調息。
當下連滾帶爬找了一個相對平整的地方,有模有樣的盤好腿,五心向上,堅持了一刻。
但覺全身大汗淋漓,頭腦又暈又脹又疼,像要撕裂爆炸開來,即使這樣一動也不敢動,卻忍不住胡思亂想:我又要死了嗎?
那些熟悉又記不起的臉孔,那些去過又想不起的場景,那些想做還冇做的事......那些人,那些事,那些念頭,那些片段好像浮光掠影般在他腦中不斷湧現,待要認真去想,卻全然隻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,到最後連影子也冇有了。
他大叫一聲,腦中赫然出現“修真”二字,猶如當頭一棒,瞬間清醒起來。
心道:“不就是從煉氣開始嗎,肚臍下三寸不正是丹田氣海所在?
我何不將那些炙熱的氣流引回丹田氣海。”
他突發奇想道:既然是氣海,那就應該是身體藏氣的地兒。
慢慢的,一個時辰過去了,兩個時辰過去了!終於體會到了一絲,不對,是一股暖流!
到了第三個時辰他好像睡著,又像醒來,身體的疼痛,頭腦的撕裂,還有周遭的一切,全都感覺不到了。
夜風輕輕刮過他髮梢,一切又重回靜謐、自然......